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粤东练江闹水荒:十多万居民“无水可用”

2015-4-28 来源:南方都市报

    潮汕平原三大河流之一的练江,因污染无法提供饮用水已经多年。“靠水吃水”对于练江流域的村庄来说,就是一个笑话。近日的一场干旱,再次将练江流域的十多万居民推向“无水可用”的境地。

    问题在于,连地下水也不能喝了。打了20多米深的水井,出来的水还是黑乎乎的,像墨汁。汕头潮阳区、潮南区的铜盂、和平、贵屿、峡山、胪岗、成田等镇都面临缺水的问题。有的村民为了取水,井打到了七八十米深。

    水价也越来越贵。“以前十几二十元就可以买一吨,现在要80到100元”,曾厝村的村长曾先生说,“但是没有办法,每个家庭都要用呀”。

大面积缺水

    4月19日上午,起床不久的壶豆村的村长黄楚豪向往常一样在巡查了一下村子的情况,然后来到了村民黄楚钟家。

    壶豆村是一个自然村,在籍人口有1300多人,约270多户,外来打工的人口也有近千人。在该村有一半以上的村民都在从事再生塑料的生意。

    黄楚钟和村里很多人一样都是做再生塑料生意。在他家近千平方的厂房和停车坪中都堆满了再生塑料。黄楚豪到他家不是谈生意,也不是喝茶,而是为了从他家的水井里取水,然后带去送到潮南疾控中心去化验。

    黄楚钟家的水井是目前壶豆村唯一的一口深水井。“别人家的水井一般都是二三十米,他家的水井打了有七八十米深,我想着这么深的地下水各项指标的含量怎么样,是否能够用”黄楚豪说。

    水现在是黄楚豪近段时间来无比牵挂的事情。

    缺水,严重的缺水。缺水的不单是壶豆村,潮阳区、潮南区的铜盂、和平、贵屿、峡山、胪岗、成田等镇都面临了缺水的问题。

    一份2015年4月各镇轮供排期表上,对潮阳上述的6个镇街的供水时间进行了排期。基本上每个镇都是停水两天供水两天。

    “以往这个时候也会出现缺水的情况,但是今年确实比较严重。现在是大面积的缺水,因为供水受到影响的居民至少也有十数万人”,当地政府官员说。

    “别说是喝的水,现在是连洗澡洗菜和冲厕所都成了问题”,铜盂镇凤壶村的村民曾先生说。“我们村也有半个月没有水过来了”。

    在轮流供水的各个镇中,铜盂镇是受影响最大的镇。而在铜盂镇里,凤壶村壶豆村又是旱情最为严重的村庄。


沿线的“劫水”

    根据各镇轮供的排期表的安排,所涉及的6个镇街都是停水两天然后连供两天。各村每个月的供水量多少立方米均非常明确而具体。

    那么为什么会出现象壶豆村、曾厝村那种半个月、甚至一个月没有滴水可用的情况呢?

    供水沿线的恐慌性蓄水是导致一些村庄大半个月甚至一个月都没有供水的原因。供水沿线各个村庄都在“劫水”。

    以壶豆村为例,该村是铜盂镇西畔与贵屿镇接壤的村,地理位置相对比较远,自来水管道到达该村之前,有新岐、溪东、光星、凤田、市上、后岐等村在前。

    在后岐等村庄,很多村民在家里都修建了水塔,因为当地经常停水,所以一旦获知供水的时间,许多村民都会在在半夜三更放弃睡觉,然后打开水龙头接水,村民先将自己修建的水塔灌满,然后将家里各种盛水的大小器皿接满,然后才会去睡觉。在接水蓄水的过程,村民就将“敌进我退、敌疲我打”的游击战思想运用的淋漓尽致。

    恐慌性蓄水仅仅是沿线“劫水”其中一个原因。真正形容“劫”这个字的是供水沿线村落均安排了加压泵。

    在曾厝村的老人活动中心,张贴着水龙加压收入列表。上面描述的就是村民出钱购买加压泵的以及修建加压泵房的费用情况。

    该村理事会的曾广豪会长说,村里投入到加压泵及修建加压泵房等的费用大约有3万元,这笔前是村里理事会乘这春节外出乡贤回家时,发动大家一起捐出来的。4月19日,尽管加压泵在努力的运转,但是依然无法从自来水管道上抽出一点点的水。

    在进村的自来水管道上装加压泵并不是曾厝村的创举,该村算是后知后觉。铜盂镇供水供水的材料显示,在许多进村的自来水管道上,沿线的村庄都以村的名义装了加压泵。

    “现在村里如果不装一个加压泵,你根本就没有水用”曾广豪说。使用加压泵沿线“劫水”并没有违反国家相关政策,供水部门对此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在这一次的缺水中,供水部门还是意识到了加压泵“劫水”对于供水沿线后面村庄的伤害,也召集了供水沿线装有加压泵的村庄的干部,让各个村调整加压时段,实现“错峰用压”。铜盂镇在4月10日就召开了壶豆村供水沿线村居的干部会议,但是很显然收效甚微。


向地下要水

    潮阳的许多村民选择了向地下要水来解决自己的生产生活问题。

    在潮阳区,打井一度成为过当地最为吃香的职业。后来随着自来水管道的铺设,打井逐渐式微。在今年以来,逐步退出人们视野的打井再次热门起来。

    多家庭都打了水井,一些水井就是近段时间请打井队的人打的。“现在请人打井也是需要排期的,因为打井队的人现在很忙,很多人请他们打井”,村民说。

    现在打井也确实比以前困难了,以前十几米就有水,水质还不错,现在至少要打到20多米深才会有。

    4月19日,壶豆村的治保会停发车辆的棚里,治保队员小黄正在清理着地面水泥渣和泥土垃圾,然后他拧开水喉,一小段时间后,哗啦啦的水注满了下面放着的一个大的塑料桶。接着小黄用勺子舀水开始冲刷着地上泥土的痕迹,很快地面就干净了。小黄看这塑料桶里平静下来的水面,然后再次舀起一瓢水闻了闻,然后回到旁边的办公室说,“这水还是有问题,只能给来冲厕所”。

    小黄所说的水并不是自来水厂供给的自来水,而是该村请人打出来水井的水。记者前往采访时,正是该村治保会这口水井第一天使用的日子。小黄说的水不能用是有依据的,南都记者现场看到,从地下抽出来的水,水面上飘着一层反光的油污,南都记者用手捧着水闻了一下,水里还有一种腥臭。小黄说,水面上的这层油污应该铜锈,很多村民从地下打出来的水都用这样一层油污,这些水连手都不能洗,很容易伤到皮肤,洗菜洗衣的就更不行了,只能是给来冲厕所洗地用。

    地表水的污染肉眼可见,可怕的是在粤东很多地区,尤其贵屿周边的区域,连地下水的污染也清晰可见。

    壶豆村的治安员小黄带着记者来到治保会旁边的一户人家,这家人打了两口水井,一口在外面,因为水质太差已经弃用了,另外一口在家里,打了20米深,水质还是太差。记者看到,从这口水井出来的水确实黑乎乎的,象墨汁。

    小黄说,他们治保会的这口井打了22米深,光打井的费用就花了1500左右。“说实话,我们这口井出来的水还算好的,隔壁那口井打出来的水就好像墨汁一样”。

    记者采访了解到,70多米深水井打一口花费约15000元左右,尽管花费不小,但是相对于缺水时的不安和困顿,接受采访的村民都表示这个投入值得。他们唯一担心的是,即便打到80米甚至100米深的地下,抽出来的水依然是不能用。


天旱缺水

    用潮阳区水利局李股长的说法,其实供水公司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汕头是典型的海滨城市。从水资源拥有量上看是严重的缺水地区。汕头市多年平均地表水水资源为17.48亿立方米,但由于人口密度大,人均多年平均本地水资源量仅为400立方米,而全国人均水资源量为2240立方米,全省人均水资源量为2100立方米,也就是说,汕头市人均水资源量还不到全国和全省人均水资源量的20%。

    李股长告诉南都记者,缺水一段时间之后,铜盂镇一些村庄将缺水的情况反映到了省水利厅网站。潮阳区水利部门也对为什么会出现大面积缺水问题进行了调查。

    李股长发给南都记者的一份材料对出现缺水问题这样描述:根据调查,出现缺水原因是由于近来天气持续干旱,造成供水水库大都只剩下死库容,供水水厂不得不进行轮流供水。另外,由于潮阳区的本地水源有限,而且各镇的供水水源基本是单一水源(如铜盂镇、和平镇是潮南区秋风水厂供水),当出现连续干旱天气的时候,很多地方都出现缺水问题。

    “为了给各镇供水,我们现在是对死库容的水库进行抽水来实现供水”,李股长说。

    据了解,潮汕地区今年的下雨量比去年同期减少了6成,负责供给包括铜盂、和平、贵屿等镇的水库--秋风岭水库已经接近了历史的最低位,据了解,秋风岭水库负责供给的沿线几个镇每天需要供给9万多立方米水,但现在实际供给不足7万立方。集雨面积105公里的容量为6300多万立方米的秋风岭水库周围很多地方均已经裸露出来并且干裂,现在不过1000多万立方米是库存,比去年同期下降了4米深的水位。

    4月20日下午,一场暴雨夹着冰雹袭击了粤东地区。李股长接受南都记者采访时说,潮阳潮南当天的下雨量确实很大,以该镇供给城区的河溪水库为例,仅仅昨天一天的降雨就增加了几十万方的蓄水。给潮阳区和平、铜盂等镇供水的秋风岭水库是汕头最大的水库,李股长说,这次暴雨可能会给秋风岭水库带来更大的蓄水。不过他也表示,4月20的大到暴雨也仅仅是只能缓解该区的缺水问题,还谈不上能够解决缺水。

    黄楚豪也告诉南都记者,暴雨过后,壶豆村依然没有供水。

    不过在壶豆村不远的曾厝村,该村理事会的会长曾广豪4月21日告诉南都记者,该村今天终于有了供水,家家户户都在拿着大桶小桶的接水蓄水,以迎接接下来可能的缺水日子。而在各镇轮供的排期表上,21日也正是铜盂镇供水的日子。


昂贵的买水

    在缺水的日子,一辆辆三轮车或者小四轮拉着几个装满水的大型塑料桶穿梭在潮阳各个缺水的镇区和村庄。

    这是潮阳这个缺水区域独特的行业“卖水”, 在潮阳,卖水这个“行业”已经持续了十数个年头甚至更久。

    “现在的水比以前贵多了,以前十几二十快就可以买一吨,现在要80到100元一吨”,曾厝村的村长曾先生说:“但是没有办法,每个家庭都要用呀”。

    即使目前每吨水卖到了每吨80--100元,在铜盂依然有供不应求的趋势。

    曾厝村和曾村和壶豆村的黄楚豪村长向记者算了一笔数,以一个6口的家庭为例,一个月大约需要6到10吨水,也就是说,这样的一个家庭,每个月买水就至少要花费500元。而潮汕地区很多家庭都在做生意,对水的用量更高。铜盂镇有超过8万多人口,加上外来打工的人员有近10万人,即使扣除两天一供水的情况,缺水量依然巨大。

    “一般自来水也就是每吨3.5-4.5元,即使算上运输成本,每吨水也不会超过10元,现在这个价格对于一个普通家庭来说确实有点高了,”黄楚豪说。

    曾小姐是凤壶村人,她是在深圳工作,前段时间她回到了老家呆了七天,因为缺水,这七天中她甚至没有洗过一次澡,忍无可忍的她回到深圳之后向本报报了铜盂严重缺水的爆料。“因为缺水,我们这边的人对于用水都有近乎吝啬的使用。我们都是把拿洗完衣服的水洗手洗脚冲厕所”。

    曾小姐提供给南都记者一张照片显示了缺水镇区的居民对于水的苛求程度:一辆拉水车过来,一群带着塑料铜的居民围着争水。曾小姐说,这张图片正是前几天在潮阳和平镇中寨中南小区拍摄的,当时买水的价格是每吨80元。


严重污染

    壶豆村和曾厝村都坐落了练江边,不过靠水吃水对于目前练江流域旁边的村庄来说就是一个笑话。“练江的水都是黑色的,发臭,用来冲厕所,冲完后味道更难闻”。曾厝村的曾村长带着记者走到他们村旁的练江,对着乌黑的练江水狂叹气。

    “三十年前,练江水还是能够喝的,那个时候,也没有现在所谓的缺水问题,现在随着工厂越办越多,企业越来越大,练江水也越来越黑越来越臭,我们的饮水也就越来越困难了”。

    如果说曾村长的慨叹让人只是怀疑是情绪的宣泄,那么同样缺水的贵屿镇的情况就显得书面也正式:贵屿镇境内的北港河是练江支流,在政府的上报资料和当地村民的口口相传中,这条支流一度成为了当地废旧电子电器拆解工厂的“酸洗”加工场的聚集区。当地村民描绘过以前在这条河流中游泳打渔的时光,不过这成为了遥远而珍贵的记忆。

    来自中国环境科学研究院的一份调研报告指出,北港河东西向贵屿镇境内河段、北港河靠近贵屿镇边界河段中上游、练江内溪冲沟出口处河段以及练江下游水渠出口处河段,均因为“酸洗”等因素而导致水体和底泥中重金属含量较高,成为重污染河段。汕头市政府的一份书面汇报材料还是承认“贵屿的环境污染问题由来已久,空气、土壤、水体等受污染或破坏严重,电子废物污染问题根深蒂固。”

    谷饶镇谷饶中学门口河水黑如墨汁,学生在篮球场打球,周围新楼盘正在建设。
水源的污染问题在南都记者采访期间听到了无数村民谈起,以前牺牲环境以发展经济的隐形恶果日渐彰显。

    “是污染导致了地下水根本不能用了”,壶豆村长黄楚豪直言不讳的说。他认为污染地下水的有两个罪魁祸首,一个是附近的电镀和酸洗工厂,一个是印染厂的废水。“长期的污水排放渗透到了地下,所以地下水也污染了”。记者问及该村主要从事的再生塑料的产业会否污染地下水时,黄楚豪沉吟了一下说,再生塑料的污染并不大。

    黄楚豪说,尽管地下水已经受到了污染,但是他还是决心下地下要水。“20米深不行就70米,70米不行就80米”,文前所说村民黄楚钟家70多米的深水井给了黄楚豪向地下要水的信心。记者看到黄楚钟家的水井的水,至少表面上,水面上已经没有了那层油污。

    “我们已经取送给了潮南疾控中心化验,看看这么深的地下水能否饮用,如果可以,我们计划在村里打两口这样的深水井以应对以后的缺水问题,如果各项指标还不达标,我们考虑再打深一些”,黄楚豪说。(谭林 张昊 程思炜 黄怡 霍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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